朋友之作：《走出心灵的灰色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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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之作：《走出心灵的灰色》

老宋发表于2009/01/19 23:55 武汉大学校友论坛 : 湖北医学院87级研究生园地

【老宋按】

这是一位朋友转来的信件。这位朋友的英文名叫Ada，在一家基督教背景的电台做跟进工作，负责解答听众对信仰的疑问。我也是回信助手，时常为听众作一些回复，尽管做得不多。这封信的作者叫“新生命”，这是他成为基督徒之后为自己取的名字。

新生命是黑龙江省的一个年轻人，幼时家贫，没上过中学。我认识他是在2006年下半年，那时他被发现患了肺癌。我因为学过医，就和他有了接触，常常打电话给他，于是我们成了好朋友。他就诊时有胸水，胸片上有病灶，痰检发现肺腺癌细胞。经过化疗，病情得到控制，但时常有胸痛和胸闷。医生告诉他病灶已经转移，不能手术，治疗也就是为了延长一点生命，终究还是无法根治的。

他父母年纪已经大了，父亲曾为朋友做担保借债而朋友逃走，于是这债就落到了他家，老两口就努力种田还债。为了不让父母最后“人财两空”，新生命至今没有告诉父母他得了绝症。他也就在外打工，在一家牧场给人放牛。去年，他患了布氏杆菌病，很重，打不成工了，于是回家养病。我在这期间翻了不少传染病的书，他的病情也慢慢地得到了控制。但为了不让父母知道他的肺病，他在回家之前傻傻地把病历和检查单都烧了。

好了之后新生命又出去打工了，在一家桔梗农场干活。后来他父亲在干活时突然呕血休克，他赶紧回家把父亲送去县医院。住院期间做胃镜发现胃溃疡，说必须手术，总共要上万块钱。我建议他父亲先用药保守治疗几天，要是不行再手术。医院听说他不愿手术，就不给输液，口服药也停了，当然住院费还是继续收。新生命就到外边药店买药，慢慢地病情有了好转，于是就没手术而回家了。

现在新生命又回到了桔梗农场。他说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，他的梦想就是要在还能干活的时候赚到足够的钱，好给云南省的另一位听众买轮椅。这是位小姑娘，从小下肢瘫痪，一直卧床不起，一直奢望能有一个轮椅，哪一天能自由地到外边，看天空的云彩、呼吸云彩下的空气。但家里穷，吃药都没钱，更买不起轮椅了。

我们都被新生命感动了。Ada就请他把自己的故事写下来。我把它贴在这里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提醒：这世上人人都需要爱，而人人也都有一份爱可以温暖他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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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da 姐你好！

《走出心灵的灰色》

我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，在我7岁时候，因为一场病，左手再也不能正常运动。从此我的人生进入了灰色，别的伙伴都嘲笑我，欺负我。父母也把我当成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。从此我失去了童年的欢笑，变得孤僻，什么也不敢去做，总怕人笑我。在我念小学六年的时候，有一次父亲骑自行车，从镇里回来，进村时有些事情要去做，让我把车推回家。当我推车经过一些人时，听见有人在小声说：“就这熊样也想学骑车！”当时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。这时候我的老师正好经过这里，看见这一幕，当时他就说那些人，怎么他就不能学骑车，我看行，只要有信心肯学，就没有学不会的东西。就是有了老师的这次鼓励，使我的人生有了改变。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，我经过无数次摔倒终于学会了骑车。

可是命运总爱和你开玩笑，就在我即将升入初中时，又因为一场病而辍学，从此我只好在家放牛。在放牛的6年里我结识了七哥，大奎，和娟。我们在一起放牛谈心，七哥和我一样是个残疾人，可他总是那么坚强，他总是对我们说：“生活不相信眼泪，只有弱者才流泪，这个世界是属于强者” 。可是后来七哥因为家里穷，哥们多，在外放牛经常着凉，而得了尿毒症。全身浮肿卧床不起，一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，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。他永远要做强者。

大奎因为家里穷，14岁就辍学在家放牛。他是个活泼的少年，心中总是有那么多的幻想。我们总说他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。在他十六岁生日那天，我和他一起出义务工，给学校拉沙子装车，汽车在下坡时翻车，把他埋在底下。当我们把他救出来时，他已七窍流血，没了呼吸。就这样他走完了他十六岁短暂的生命。

娟是个善良的女孩，但是因为家里父母重男轻女，不得不在家放牛。她一直有着自己的梦想，我们一起度过了五年的时光，经历了朋友离去的痛苦。我们彼此鼓励对方，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和我相爱，可我又能给她什么幸福？

我的父亲给别人担保借钱，可是那人拿钱走了，从此再没有音信，一直到现在。再加上哥哥结婚欠下的债，我家不得不卖掉牛还债，可是就这样家里还是欠下几万元的债。为了还债，家里除了一间漏雨的茅屋以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。每年的粮食去了吃的，就让债主拉走。望着一贫如洗的家，我不知道哭了多少回。万般无奈我拿了家里仅有的50元钱，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打工，娟想和我一起走，但我没有让她去。当我来到牡丹江这个陌生的城市，想找份工作，可却很难。因为我是残疾人，一个人在陌生的街道到处找工作，兜里却没有几个钱，饿了买点面包，困了就睡票房子的长椅。几天以后，我的钱也花完了，只好饿着肚子找工作。

就在我两天没有吃饭而绝望时，我遇到了群。她把我带到家里，让我吃了顿饱饭，这顿饭我一生都会记得。当她知道我的经历以后，就让我在她家先住下，她又帮助我找了份工作，在一家货场装卸货物。虽然累但是去掉吃住，收入还不错。我刚上班不久，有一天货场有一批货物白天没有装完，没盖。夜晚下起了大雨，我和其他工人住在货场的宿舍，离货场近。我一看下雨了，就叫其他工人盖货物，可他们都说浇坏了也不用你赔，多干也不给你多开，管那么多干什么。睡你的觉吧。没有办法，我只有一个人去货场，当我费了好长时间把货物盖好以后，老板领一些人匆匆忙忙赶来。当他看到货物已盖好，我已浇得像落汤鸡，只问了一句，就你自己过来了，我点点头就回宿舍了。我回到宿舍，工友们都笑我傻，过了几天，老板找我谈，他说我想让你去管理库房，工资吗，一个月包吃住八百元。我说可是我什么都不懂，管不好。他说不懂可以学，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。你有责任心，我相信你能够管好库房。就这样，我从力工变成保管库房的，我每个月都是留下一些零花钱，其余的都寄回家。

群是个善良而又内向的女人，在她的帮助下，我才有了这份工作。她比我大2岁，我很感谢她，就把他当姐姐。在我有空闲时，我会经常去看她，帮她干些零活，因为他爱人经常不在家。渐渐的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弟。记得有一次我去看她，正好赶上她发烧在家里躺着，我背着她来到医院打针，又给她买来爱吃好的东西。一直陪着她打完点滴，又把她送回家，我才回宿舍。

自从我有了自己的工作以后，娟经常来看我，我也会写信给她。娟来看我时，我也带娟去她家，每次群都会给我们做好吃的。记得有一次娟来以后，我正在和娟逛商场，娟在选衣服，我的手机响了，是群让我帮她换煤气罐。我就对娟说你自己选吧，买好回去，群让我办点事，我一会就回去。娟说她叫你干什么都特别痛快，我让你陪我买件衣服都是种奢望，我们两个谁在你心中多一些呢。我当时笑笑说：“你说什么哪，你是我的女友，他是我的好姐姐，你们两个怎么比。娟没有再说什么，我就去群那里了。当我回到宿舍，娟只留下字条，上面写着“我回家了” 。当我追到汽车站时，回家的客车已远走。我只是叹了口气，没有多想。从那天以后，我再给娟写信，她也不回。我想是这些年在外打工，没有经常陪她，她在生气吧。又过了半年，她来信说，他下个月就结婚了，希望我能参加他的婚礼。当我看完信，泪水模糊了双眼。那天我第一次把自己喝醉，醒来时心情变得更加沉重。娟结婚时我回了趟家，只是没有参加她的婚礼。当迎亲车来到时，我站在人群后面，看见新郎抱着娟走向婚车，娟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。我只有默默的祝福她，从此我的心情特别沉重。在一个偶然的时间，我听到了CVC电台的节目，我就被它吸引。有一天群告诉我他喜欢我，愿意嫁给我，我才明白一切都是我的错。为了不破坏群的家庭，我只有辞去工作，再次踏上远行的旅途，我来到大庆跟前的一个牧场打工。可是我的心确实很孤独。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我总是睡不着。于是我就买了一个收音机，开始收听CVC电台节目。这是我第一次开始真正的收听节目，在节目中我了解基督教，并在主持人小语和红苹果的带领下做了决志祷告，成为了一名基督徒。从此我的心情有了好转。

由于我养过牛，老板让我到他的另一个牧场去管理一切。当我来到新牧场才发现离家特别近，我突然有了想家的念头，在我漂泊的这么多年中，头回有了想家的念头。在那年八月我买了一群牛回家自己放。我已厌倦了打工的生活。那年冬天，群的母亲找到家里，问我知道不知道群在哪里。她说群离家出走不知去向，我告诉群的母亲，自从我离开牡丹江，我就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。群的母亲让我有群的消息告诉他们。大约过了一个多月，群突然来到我家，她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，一脸病态。我真的不敢相信，一年的时间，群已如此憔悴。当她和我倾诉了一切，我才知道，原来群的丈夫是个贩卖毒品的，她一开始不知道，在前年的一个偶然的时候，她听到丈夫和那些毒贩谈话才知道。她很害怕却不敢说，只有一个人默默地承受。后来她也劝过丈夫收手不干了，但丈夫当时答应，后来还做。没办法她想离开那个不稳定的家。当她喜欢上我，并向我表白时，我却离她而去。丈夫为了不让她离婚，偷着给她服用了毒品，从此她成了瘾君子。为了逃避丈夫的控制，她跑到哈尔滨，连家也不敢回。为了生活和吸毒，她在这半年多的时间做了小姐。她不想再这么活下去了，她想过自杀，但她还想见我一面。通过我的朋友才找到我家。当我听完很伤心，是我对不起她。如果当初我带她走，就不会发生这些事。在我劝说下她答应检举他丈夫的罪行。我承诺只要她戒掉毒瘾，我会给她一个温暖的家。我给她家打电话，在当天晚上搭车把她送回牡市公安局。在她的检举下，她丈夫得到应有的下场，她也被送进戒毒所接受治疗。可是4月份的一天，戒毒所来电话，说群跳楼了。我到了戒毒所才知道，群在体检时发现艾滋病毒呈阳性，群无法接受而趁人不备跳楼自杀了。再过几天就是她35岁的生日，当她离开的时候，父母、亲人都没有来为她送行，我知道群想去什么地方。我把她的骨灰埋在我打工的牧场，那里开满鲜花，那里充满宁静，没有那么多罪恶。

回到家里父母总是让我去检查身体，我知道他们不相信我，没有办法我又开始了打工生活。同年八月我经常胸闷咳嗽，去牡市医院检查发现是肺癌晚期。我只得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。在治疗期间我的心难以平静，回想着经历的风风雨雨，我真的不知道往后的生活该如何去走。在一次偶然的时候，我认识了一个摆小摊的大娘，她看我心情不好，和我聊天。当她知道我的病情以后，给我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。她小时候是个孤儿，是继母把她养大。继母一个人养活她们三个孤儿，一直到她们长大成人。他们在上初中时候就知道继母身体不好，老是吃药。等她们工作了有钱了，到医院给继母看病，才知道继母早就是胃癌晚期了。这么多年一直瞒着她们。她说人活着就是一种信念在支持你，如果信念没了，你这个人也就垮了。在她的开导下我的心情有所好转，又经过几天的治疗，我的身体有所好转，我离开医院回到了打工的牧场。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，到处是绿草如茵，我才发现原来生活是这么美。

当我把身体情况告诉CVC电台主持人，我得到很多的鼓励。同年11月份我又收到了电台寄来的圣经，我才明白神给我们每个人一个不同的经历，他让我们在经历的同时学到如何珍惜身边的一切，经历就是一种收获。人生所有的坎坷你都能挺得过，但是心灵的灰色你却不一定走得出。一旦你走出心灵的灰色，一切都是美好的。我知道我还会经历坎坷，但我已走出心灵的灰色，人生到处都充满着希望，不管你受到什么挫折，当太阳再次升起时，你还会发现生活是如此美好。人生到处都能遇到天使，他们以不同的面孔出现，让你在人生的道路上学到不同的东西。正是有了他们的出现，我们的生活才丰富多彩。其实我们也可能是别人的天使，只要你愿意。

2008年12 月8 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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